如果你在初接觸「鏈抽象」概念的時候充滿了困惑，那么你并不孤單。
——看起來很重要、項目數(shù)量很多、融資很多、都說自己是標準…但是卻不知道有什么用。「鏈抽象」是 Web3 新概念流水線上的又一個 buzz word 嗎？
這篇文章將從概念出發(fā)，回歸基本問題，以期在虛無之海里舀出珠貝。
TL; DR:
- 抽象的目的是隱藏復雜性，Web3 語境中的抽象層次往往高于 Web2 ( 因此難度更大 )
- 模塊化降低了公鏈構建的門檻，鏈抽象則包含了對公鏈關系的重新架構以及用戶 / 開發(fā)者體驗的改善
- 跨鏈資產轉移、跨鏈通信、互操作性和鏈抽象辨析：一套以協(xié)調不同鏈上的狀態(tài)修改 ( 交易 ) 為核心的概念子集 ( 但在實際使用中往往充滿了中間地帶 )
- 基于意圖的鏈抽象解決方案成為一種流行架構，眾多組件類產品可能會以拼圖的形式漸進鏈抽象的最終形態(tài)
- 行業(yè)目前對鏈抽象的討論和建設尚未破除對 infra 本位的迷信，鏈抽象作為真問題的成立離不開鏈上活躍度、模塊化進展、新用戶和開發(fā)者進入
- 鏈抽象的未來并非光明的坦途一片，需要考慮對長尾公鏈的影響，以及對非 DeFi 類的應用的探索
鏈抽象是一個什么問題？
- 鏈抽象是一個真問題嗎？
- 如果是，它屬于眾多問題里的哪一類？
- 跨鏈、互操作性、鏈抽象這些問題有什么區(qū)別？
鏈抽象是一個真問題嗎？
——不一定。問題的成立需要語境，試想一下詢問 500 年前的人對能源危機的看法。
所以我們對鏈抽象的討論從何而來？
不同人給出的答案可能會包括幾個關鍵詞：以太坊路線圖、模塊化、意圖、大規(guī)模采用…目前看來最有解釋力的觀點可能是：鏈抽象是模塊化的下半場。
為了理解這個觀點，有必要對鏈抽象的定義做出說明。
在計算機科學中，「抽象」是指從后臺進程中分離出高級操作和概念的過程，其目的是通過隱藏復雜性來簡化理解。比如大多數(shù) Web2 用戶只需要知道瀏覽器和 ChatGPT，對其抽象的內容甚至抽象概念本身可以一無所知。
類似地：
- 賬戶抽象：通過將區(qū)塊鏈賬戶的地址、私鑰、助記詞等內部信息隱藏起來，實現(xiàn)賬戶的無感
- 鏈抽象：通過將各條鏈的共識機制、Gas 費、原生代幣等內部信息隱藏起來，實現(xiàn)鏈的無感
在傳統(tǒng)軟件開發(fā)中，抽象和模塊化是一組緊密相關的重要概念。抽象定義了系統(tǒng)的層次和架構，模塊化則是實現(xiàn)這種架構的方式。具體來說，每一個模塊都代表了一個抽象級別，模塊之間的互動隱藏了其內部的復雜性，方便代碼的擴展、復用和維護。如果沒有抽象，模塊之間的邊界將會變得復雜且難以管理。
來源：https://web.cs.ucla.edu/classes/winter12/cs111/scribe/3a/
值得注意的是，Web2 通常在封閉或部分封閉的生態(tài)系統(tǒng)內進行抽象和模塊化，抽象層次集中在單一平臺或應用內部，環(huán)境相對受控，通常不需要解決跨平臺或跨系統(tǒng)的兼容性問題。然而在 Web3 語境下，出于對去中心化和開放生態(tài)系統(tǒng)的追求，模塊化和抽象的關系要更加復雜。
目前看來，雖然模塊化有助于解決單個公鏈內部的抽象問題，降低了公鏈構建的門檻，但多鏈格局下的用戶 / 開發(fā)者體驗抽象是模塊化未能完全覆蓋的領域。不同公鏈和生態(tài)之間存在比較明顯的孤島效應，具體體現(xiàn)在流動性、開發(fā)者和用戶的分散。而鏈抽象的提出包含了對公鏈關系的重新架構，以實現(xiàn)多鏈之間的連接、整合和兼容，這一點可以在 Near 于今年 1 月發(fā)布的文章中得到印證。
我們可以認為，鏈抽象作為真問題的迫切性與以下條件的發(fā)展密切相關：
- 鏈上活躍度：是否有更多的 dAPP 帶來更多的用戶鏈上活躍行為
- 模塊化區(qū)塊鏈的進展：更活躍的鏈上行為是否驅動了更多的 rollup 和 app chain 的構建
- 新用戶和開發(fā)者進入障礙：目前的區(qū)塊鏈環(huán)境在多大程度上阻礙了新用戶和開發(fā)者涌入 ( 指上升趨勢中的磨損，而非停滯狀態(tài)的遷怒）
鏈抽象屬于眾多問題里的哪一類？
鏈抽象本身就是一個抽象的概念，在 Web3 內部的敘事層次也較為高維，這或許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為什么鏈抽象呈現(xiàn)出包羅萬象乃至撲朔迷離的樣貌。具體來說，它不是一種解決方案，而是一種指導思想。
另一個例子是如今的比特幣，在經(jīng)歷了數(shù)次減半、急漲暴跌、ETF 落地等事件后，比特幣已不只是一種技術解決方案或者資產類別，還成為了一種跨越時間的思想體系和行業(yè)圖騰，代表了一系列加密核心價值觀，并且在可見的未來依舊會對行業(yè)的創(chuàng)新和發(fā)展做出指引。
跨鏈、互操作性、鏈抽象這些問題有什么區(qū)別和聯(lián)系？
我們同樣可以按從具體到抽象的光譜去理解跨鏈、互操作性和鏈抽象。從形態(tài)上看它們是一套以協(xié)調不同鏈上的狀態(tài)修改 ( 交易 ) 為核心的概念子集，但在實際使用中往往充滿了中間地帶。
我們可以將跨鏈相關的應用和協(xié)議大致分為兩類：
- 跨鏈資產轉移：跨鏈橋、跨鏈 AMM、跨鏈聚合器等
- 跨鏈通信：Layerzero, Wormhole, Cosmos IBC 等
資產的轉移也離不開消息傳遞。跨鏈資產轉移應用的消息傳遞層一般由一組鏈上智能合約和狀態(tài)更新邏輯構成，將這種消息傳遞的功能抽象成通用的、協(xié)議層的解決方案便是跨鏈通信協(xié)議。
跨鏈通信協(xié)議能夠處理更復雜的跨鏈操作，如治理、流動性挖礦、NFT 交易、代幣發(fā)布、游戲操作等。互操作性協(xié)議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，涉及到更深層次的數(shù)據(jù)處理、共識和驗證，從區(qū)塊鏈系統(tǒng)層面確保不同區(qū)塊鏈之間的一致性和兼容性。但在實際使用中，這兩個概念往往互為表里、根據(jù)語境可以相互替代。
鏈抽象的內涵包括了區(qū)塊鏈的互操作性，但使用語境增加了一層用戶和開發(fā)者側的體驗改善，這與本周期興起的意圖敘事不無關系。關于意圖與鏈抽象的結合將在下文闡述。
鏈抽象包含哪些具體問題？
- 如何實現(xiàn)鏈抽象？
- 我們?yōu)槭裁匆P注鏈抽象和意圖結合？
如何實現(xiàn)鏈抽象？
不同項目對鏈抽象的理解和切入點不盡相同，在這里我們將其分為從互操作性協(xié)議進化而來、更貼近開發(fā)者端抽象的古典派，以及結合新興意圖架構、更注重用戶端抽象的意圖派。
古典派的歷史可以追溯到 Cosmos 和 Polkadot，它們的誕生要遠早于鏈抽象概念。OP superchain 和 Polygon Agglayer 作為后起之秀，現(xiàn)階段專注于以太坊 L2 生態(tài)內的流動性聚合和互操作性。跨鏈通信協(xié)議出身的 Layerzero, Wormhole 和 Axelar 也在向更多鏈擴展，爭取更多的客戶采用，以期增強自身的網(wǎng)絡效應。
意圖派內部包括致力于提供鏈抽象綜合解決方案的 Near, Particle Network 等 L1，以及從解決具體問題出發(fā)的組件類，目前以 DeFi 協(xié)議為主，代表是 UniswapX, 1inch 和 Across Protocol。
無論是古典派還是意圖派，安全快速的跨鏈以及友好的交互都處于設計的核心，包括但不限于統(tǒng)一的用戶界面、 dAPP 無縫跨鏈、gas 贊助和管理等。
我們?yōu)槭裁匆P注鏈抽象和意圖的結合？
「基于意圖的 xx 協(xié)議」層出不窮，本部分將探究其作為一種流行產品架構的原因和潛力。
與抽象和模塊化類似，意圖也非 Web3 原生的概念。意圖識別在自然語言處理領域已經(jīng)存在了幾十年，并且在人機對話中得到了大量研究。
談到 Web3 領域的意圖研究，離不開 Paradigm 的那篇著名論文。雖然類似的設計理念在 CoWSwap、1inch、Telegram Bot 等產品中已經(jīng)有所體現(xiàn)，但意圖架構的核心正是在這篇文章中被正式提出——用戶只需要指定期望的結果，而無需在乎過程，實現(xiàn)任務的復雜過程最好外包給第三方。這與鏈抽象關注的用戶體驗改善是契合的，并且提供了一個較為具體的解決思路。
市場上關于鏈抽象的架構分類眾多，比較知名的有 Frontier Research 開發(fā)的 CAKE 框架 (Chain Abstraction Key Elements)。這個框架結合了意圖架構，將構成鏈抽象的各種技術和解決方案劃分為權限層、求解層和結算層。也有其他框架在此基礎上做出微調，如 Everclear 在求解層和結算層之間加入了一層清算功能。
來源：Frontier Research
具體而言：
- 權限層 (Permission Layer)：核心是賬戶抽象，作為 dAPP 的用戶入口請求意圖報價——用戶表達意圖
- 求解層 (Solver Layer)：一般是一個鏈下的第三方求解器層，用于滿足用戶意圖 ——solvers 競爭訂單
- 結算層 (Settlement Layer)：用戶批準交易后，調用預言機、跨鏈橋等方案確保交易的執(zhí)行——用戶獲得預期結果，solvers 獲得報酬
求解層的 solvers 是一群第三方鏈下實體，它們在不同的協(xié)議中被稱為 solvers, resolvers, searchers, fillers, takers, relayers 等。solvers 通常需要質押資產作為保證金來獲取競爭訂單的資格。
用戶使用意圖產品的過程近似于填寫一個限價訂單。在跨鏈情境下，為了使用戶的意圖盡快得到滿足，solvers 們通常會先墊付資金，并在結算時收取一定的風險費用（這種模式類似于一項短期貸款，貸款期限 = 區(qū)塊鏈狀態(tài)同步時間，利息 = 服務費 ) 。
以 Near 為代表的綜合類意圖解決方案希望將權限層、求解層和結算層組合成一個統(tǒng)一的基礎設施產品，目前處于概念驗證的早期，難以直接觀測和評價其效用。
而以跨鏈 DeFi 協(xié)議為代表的組件類意圖解決方案相較于傳統(tǒng)的跨鏈模式 ( 如 Lock & Mint, Burn & Mint) 已經(jīng)顯現(xiàn)出較為明顯的優(yōu)勢。作為 Across Protocol 的旗艦產品，Across Bridge 基于意圖的架構使其在 EVM 生態(tài)的跨鏈橋中擁有第一梯隊的速度、低廉價格和收費能力，在小額跨鏈情境中的優(yōu)勢尤為明顯。
聚合器顯示的不同產品的跨鏈速度和費用
來源：Jumper
Across Protocol 與 Stargate 在 L2-L1 場景下的速度和費用對比
來源：https://dune.com/sandman2797/across-vs-stargate-taxi-vs-bus-eth
Across Protocol 協(xié)議的收費能力較高
來源：DefiLlama
從路線圖來看，Across Protocol 將在第三階段推出跨鏈意圖結算層。Uniswap Labs 和 Across Protocol 一同提出的 ERC-7683 試圖通過標準化的意圖表達降低 solver 的進入門檻，并構建 solver 的通用網(wǎng)絡。眾多組件類產品可能會以拼圖的形式漸進鏈抽象的最終形態(tài)。
我們對鏈抽象的理解和實踐有什么問題？
- Infra 本位帶來了什么問題？
- 關于鏈抽象還有哪些值得思考的問題？
Infra 本位帶來了什么問題？
作為互操作性協(xié)議的龍頭，Layerzero 累計融資 2.9 億，Wormhole 融資 2.25 億，動輒數(shù)十億的 FDV 和低流通量使得它們的代幣成為本周期備受批判的 VC 幣的代表，挫傷了市場對于鏈抽象賽道的信心。
回到文章開頭的漫畫，鏈抽象項目們人手一個技術堆棧、代幣標準，在缺少外部增量的市場環(huán)境中，難免被詬病為空氣基建。Layerzero 空投前后的數(shù)據(jù)落差也讓市場對于「跨鏈通信」的真實需求產生了懷疑。
Layerzero 空投前后的數(shù)據(jù)差異明顯
來源：https://dune.com/cryptoded/layerzero
在 ERC-7683 的論壇頁面中，面對覺得跨鏈資產轉移功能太微小、不夠通用、支持生態(tài)不夠多的質疑，開發(fā)者們對 ERC 標準本身的職責展開了討論。極簡 ERC 的支持者們認為工具級別的標準已經(jīng)足夠解決目前存在的問題，可以與現(xiàn)有的標準結合，采用阻力也會相對較小。
考慮到意圖架構的設計理念很大程度上是針對應用的，「通用的、全棧的、兼容的」的協(xié)議標準有時候會變得「太籠統(tǒng)而沒有意義」「太龐大而難以解決實際問題」，造成一個頗有諷刺意味的現(xiàn)象——為解決碎片化問題而生的鏈抽象協(xié)議們自身交出的就是碎片化的解決方案。
來源：https://ethereum-magicians.org/t/erc-7683-cross-chain-intents-standard/19619/18
關于鏈抽象還有哪些值得思考的問題？
- 對于新公鏈 / 長尾公鏈來說，鏈抽象加大了其留住 TVL 的難度 ( 類比全球化對欠發(fā)達地區(qū)的影響 )，這會對鏈抽象的采用造成什么樣的影響？
- Variant 的一篇研究指出，UniswapX 會導致長尾代幣導向 AMM，主流代幣更多通過鏈下 solver 填充的新局面。這是未來 DEX 的發(fā)展趨勢嗎？未來全球流動性層上是否會疊加一個全球 solver 層？
- 除了 DeFi 協(xié)議以外，基于意圖的其他產品架構可能是什么形式的？
- 鏈抽象會成為模塊化之后的大熱門還是大泡沫？